晚上，吃晚飯和間休的時間很短，兩個人關好燈走出醫務室，再鎖上門的時候，上課鈴已經響起。

紀律有些著急，卻也知道趕不上了。腿和手臂仍在隱隱作痛，上樓的時候更是如此。

不過還是在他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的。

他盡量加快速度，卻也只是盡力維持著平常上樓的速度。

嚴明上樓並不費力，他雖然平常很忙，卻也是有固定的鍛煉時間的。

因為上課鈴已經響過，不管是哪一層，走廊裏都沒有人，也沒有什麽別的聲音——有的可以聽到班級裏老師講課的聲音。

卻越發顯得走廊安靜

“老師，這節是什麽晚課...”

嚴明想不起來今天是星期幾，所以也不知道這節到底是什麽晚課。

少年清亮的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喘息，盡力放低了聲音，生怕打擾到其他人，或者說是怕打擾了這份寂靜。

卻不曾想聽到身後的男人自胸腔傳出來的壓低的輕笑聲。嚴明的聲音不算過於低沈，卻足夠有磁性。即便是不去看他那張具有欺騙性的臉龐，也會被他的聲音所吸引迷惑。

即便不管他那個表象上的溫文爾雅的虛假性格，單單是這些“硬件”設備，就足夠能夠成為他吸引他人的本錢了。

紀律在心裏卻是在不自覺地挖苦著。

這個人啊...

“這節是我的課...”

直到笑夠了，才開口的嚴明這樣說到。

紀律：“... ...”

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覺得此刻就算是什麽都不說也不算太過失禮，而且紀律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接下什麽話，紀律仍然在爬樓梯，直到兩個人都到了班級的後門。

“我先進吧，你從後門進。”剛要推開後門，嚴明卻把手搭到了紀律的肩膀上。

班級很安靜，就算已經上課幾分鐘了班主任仍然沒有來也沒有什麽人在說話開小差。紀律略顯滿意地勾起唇角，卻沒人看到。

嚴明率先從前門走進班級，自然地走上講臺拿起講桌上的教案。

看到紀律靜悄悄地回到座位之後才開始在黑板上寫下板書。

下課了。

韓芳志等到嚴明讓大家休息，就急匆匆地走到紀律的座位旁邊。

本就是秋天，一場秋雨一場寒不是假的，此刻雨還沒停。

下雨的時候氣壓很低，一班的人雖然不多，可相應地，教室也不是很大。大家覺得喘不過來氣就把窗戶開一個小小的縫隙。

所以班級裏還是很冷的。

就算是四肢發達體格強壯的韓芳志，也老老實實地穿著校服外套，更別提班級裏的其他人了。

而只穿著半截袖的紀律在同學中就十分突兀。

“誒，老大。”韓芳志看到紀律旁邊的同學離開座位，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我說你不冷啊...下雨還穿的這麽少。”

“我...還行。”

外套在醫務室的時候就被他脫了下來，此刻仍然是潮乎乎的，紀律就算是比較冷也不想穿著。

其實他現在挺冷的。

前半節課的時候裸露在外邊的手臂還起了雞皮疙瘩，後半節課的時候就麻木了。

“那你可真厲害...”韓芳志對此倒是不太在意，只是又突然想起了什麽。

“對了，你怎麽還回來晚了？”

啊，原來他還不知道。

紀律側過身，把右臂給他看看。

“我剛才摔了一下，去醫務室了。”

“誒...”韓芳志還比較驚訝，也知道放輕手腳，輕輕地握著紀律的手臂看了看。

溫熱的大手握著微涼的手臂。

可是感覺卻跟剛剛在醫務室裏截然不同。

他此刻內心十分平靜，自然無比。

可能是習慣了？

韓芳志還問他，語氣小心翼翼的，“那你現在還疼不疼了？”

紀律無奈，用完好無損的左手拍了拍韓芳志的大腦袋。

“我沒事了...現在沒什麽感覺。”

“那還行。”

看著韓芳志也知道關心人了，紀律倒是有些欣慰。

“兒子你終於長大了...”

“滾滾滾，一邊兒去。”

預備鈴響了，紀律的同桌也回來了，韓芳志趕忙起身讓出座位，還不放心地回頭叮囑紀律。

“你要是難受咱們今天就不上晚自習了。”

“是你不想上晚自習了吧。”

紀律看了一眼韓芳志，對方正在對他露出討好的笑容。不過還是心裏一暖，就像是有什麽溫熱的東西熨帖著自己的心。

心裏這麽想著，嘴裏卻還是不自覺地說出這樣的話：

“行了，好好上課吧。”

一節課的時間過得很快。

傷口的地方不像之前一樣疼痛，就只是有風刮過會感到輕微的刺痛——和之前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

又是下課。

這個課間，不上自習的人就可以回家了。

紀律的身體還不錯，自己也不覺得很疼，所以不打算回家。

就是有點冷...

不過他不打算跟韓芳志說。

紀律看向韓芳志。

對方大概是正在做一道棘手的題，英氣的眉頭皺著，還時不時咬著手中的中性筆的尾部。

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咬筆。

他正在出神，突然間身上被一件外套覆上。

嚇了一跳。

誰？

他扭過頭看去，就看到了嚴明。

“我從辦公室取過來的，現在天涼，你穿著吧。”

紀律沒有推辭，外套跟校服的薄厚差不多，穿在身上有一點大——畢竟嚴明比他高一些。

“謝謝老師。”

紀律的“謝謝”中盡是誠懇。

嚴明真的是一個很仔細很體貼的人。

可以說是標準的紳士吧。

他想到紳士的另外一層含義，抿起唇笑了笑，笑容不大，卻是真的很開心。直視著嚴明的眼睛裏是他的倒影。

清清楚楚。

而眼中因為笑意而產生的更加耀眼的光采閃爍，像是漆黑的夜空中放出的煙花。燦爛，明亮。

嚴明雖然年紀不大，但經歷的事情和人都比同齡人多出了許多。

好看的人，不論是什麽類型他都見過，卻沒有見過這樣的，純粹而又世故，熱情卻又冷漠，低調卻還是會張揚。

他像冰川的最中央那塊無比純粹晶瑩剔透的那一塊，還像是會折射出璀璨光芒的鉆石。

但他既不是未經雕琢打磨的原石，也不是完美的成品。

他的光采已經顯露，卻還能夠更亮更引人矚目。

他被這樣的眸子攥住了。

嚴明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很有自信的人。他從不畏懼競爭和挑戰，一旦認定一件事情，即便只有三分的可能，他也會把自己的力量發揮到極致從而使其成功。

他並不是刻意去用溫和來偽裝自己，這只是他的一個習慣，習慣於溫和處事。

僅此而已。

男人的眼神變得深邃，而少年卻還兀自笑的開心。不自覺地流露出來的信任連自己都未曾察覺。

嚴明擡起手，寵溺地揉了揉紀律的頭。

“好好休息，自習之後就盡快回家，這幾天別做什麽劇烈運動。”

“嗯。”雖然笑意平覆，紀律還是十分輕松。

“老師拜拜，明天見。”

“明天見。”

“紀律...”

後桌叫了好久，紀律卻才聽到，直到嚴明離開才轉回身。

“怎麽了？”

“有人找...”

“誒，那人不是那個十六班的...誰來著，金...”

旁邊人接話，“金百賀，瞧你這個記性。”

“哦，對，是他。”

“找我？”想到這個人是導致自己摔倒的罪魁禍首，心裏也不太奇怪。

從座位上站起身，把嚴明的運動服的外套穿在身上，拉好拉鏈。

“那我去看一眼。”

金百賀自打撞了人之後，就心裏揪著。畢竟一班班主任的眼神很嚇人，

他急匆匆跑到賣飯的地方買了兩盒飯，又趕回一班在的B樓，爬上樓梯，拉著一班的人問到“你們班那個...班長紀律呢？”

他自己也知道跟一班有沖突，特意把領子的拉鏈拉高。

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後回班問了一下。

“他不在，應該是去食堂吃飯了。”

“哦，謝謝了。”

他怕自己再待一會兒被他們班同學認出來，趕緊回了自己班裏。

晚飯後的晚課，課間老師壓堂，等到他沖出門的時候，就已經有鈴聲響起。

心裏還惦記著自己把紀律撞到的這碼事，兩節課都心不在焉——雖然他之前也不怎麽好好聽課。

只是這次他沒怎麽掩飾，還被老師一頓批評。

唉，都是自己做的孽...

這回下了課，他沖向一班，守著前門要找紀律。

不過他們說紀律在，紀律卻沒有出來。

他在門口探頭探腦地等，就等到了一班的班主任。

這個煞神啊...

金百賀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磕磕巴巴地問好，“老...老師好。”

嚴明提著公文包，臉上卻不是一派平易近人，而是那種不可靠近的冷漠，像是俯視一樣地看著金百賀，之後點了點頭。

“嗯。沒事不要來我們班。”

他可沒有忘記，金百賀這兩次都惹出了事。

尤其是今天這次...

金百賀不敢和嚴明對視，低著頭，“老師我錯了...”

卻沒人答應。

嚴明已經走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感情就會突飛猛進啦！

楊光成那條線也要加快速度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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